沈棠招呼林二喝茶吃點心：“別光坐著，快吃啊。”

見林二總是往宋曜那邊看，沈棠特意提醒道：“讓人家姑娘知道我們偷看她就不好了，你是個成熟的侍衛，不能打擾主子相親。”

林二被宋曜瞪得後背都冒汗了，主子好可怕，一看就在生氣。

他端起面前的茶杯，往嘴裏灌了一大口，燙得他差點都要吐出來了。

“殿下。”傅思嫣見宋曜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，忍不住問：“您在看什麽？”

她順著宋曜的視線看過去，看到那邊有幾桌客人，沈棠是背對著她的，看起來身形單薄瘦弱，發上就一支白玉簪子，衣著打扮也不華麗，就是一個尋常的女子，並不是權貴家的千金小姐。

有什麽好看的？畫像被送到皇後娘娘那裏，傅思嫣對被選上當太子妃並沒抱有什麽期望，另外四位千金小姐論相貌才情都比她出眾。

然而，昨晚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太監卻是來她家裏傳話，說娘娘請她明天去坤寧宮用膳，還說太子殿下也會過來，又說讓她多和太子殿下相處，培養感情。

這可是未來的太子妃，大太監就多嘴了幾句，說太子殿下看了畫像後，最滿意傅小姐，喜歡得不得了，迫不及待想和傅小姐獨處。

因此，今早上傅思嫣就進宮陪皇後娘娘了，和皇後娘娘說了一些話後，太子殿下過來了，卻是沒看她。

皇後娘娘讓他們去禦花園走走，結果還沒到那裏，太子殿下說要出宮喝茶，她就跟了過來。

都好幾個時辰，茶水都換三次，她還沒和太子殿下說上幾句話。

太子殿下對她的態度，哪裏像是喜歡她的樣子？她是讓畫師給自己畫得好看一些，真人當然沒畫卷上那麽好看，但差距並不大。

難道是太子殿下發現她不如畫卷上那麽好看，覺得她那是畫騙，對她不滿意了？

“沒什麽。”宋曜終於把視線從沈棠和林二身上移開，他看一眼對面的女人，論相貌論家世論身段，傅思嫣都不差，可是為何他腦海裏想起的卻是沈棠那張秀美恬靜的臉。

宋曜皺眉，他發現自己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喜歡沈棠，這份喜歡到底多深，宋曜不知道。

面前的這個女子，他卻是提不起一點興趣，不是傅思嫣不好，而是他連話都不想和她說。

更別說互相了解，深入接觸。

“殿下，平時除了處理政務，您還有什麽愛好嗎？”傅思嫣牢記昨晚母親和她說的話，一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溫柔大度，多多了解他，讓太子殿下喜歡上她。

宋曜冷漠臉：“沒有。”

傅思嫣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：“我平時喜愛看書彈琴，偶爾也會刺繡，殿下最近在看什麽書？”

傅思嫣很努力找著話題，她年歲不大，又養在深閨，並沒和男人相處的經驗，她的家世註定她就算嫁不進皇家，也會嫁給其他世家公子當正妻。

因此，傅思嫣從小沒受到過討好男人的教育，那是小妾才需要懂的事情。

但是宋曜不一樣，他是太子殿下，討好他是必須的，傅思嫣在心底告訴自己要主動。

宋曜冷著臉道：“最近忙碌，並沒看書，時辰不早了，傅小姐快點回家吃午飯吧。”

傅思嫣怔住，她臉色黯然，咬著嘴唇道：“殿下，是思嫣做錯什麽了嗎？還是思嫣說錯話了？”

宋曜往沈棠那裏瞥了一眼，見她和林二有說有笑的，兩盤點心都快被她吃完了，她倒是胃口好，吃，吃，吃，也不怕被噎死。

想到此，宋曜心口更堵，偏偏無處發洩，看面前的女孩子越發沒好臉色。

“沒有，我先走了。”他叫了小覃子過來，讓小覃子去結賬後，帶著小覃子離開。

傅思嫣眼神癡癡地看著宋曜的背影，太子殿下一表人才，俊美冷淡，她很喜歡他的人，更別說太子殿下身份尊貴。

只是，太子走了，傅思嫣也不好再逗留下去，叫了貼身丫鬟過來，也從茶樓離開。

到外面，卻見太子殿下還沒離開，正在和小覃子說話。

太子殿下似乎也看到她了，眼神卻沒在她身上停留，而是又進了茶樓。

傅思嫣忙帶著丫鬟走了回去，她沒進去，就站在門口看，看到太子殿下走到那個看不到容貌的平民女子對面，臉色依舊冷淡。

她聽不到太子殿下說了什麽，看臉色是在生氣，那個女子不知道說了什麽，殿下臉色黑沈沈的，卻沒發怒。

而是讓旁邊的侍衛離開，然後伸出兩只手去掐那個女子的臉，女子擡手就在太子手背上打了一掌，太子卻沒放手。

傅思嫣臉色慘白，原來如此。

這就是太子要來這家茶樓的緣由。

“小姐。”貼身丫鬟扶著傅思嫣的胳膊：“您沒事吧？”

傅思嫣搖了搖頭：“沒事，咱們再去見一次皇後娘娘。”

那個女子是誰？太子殿下竟然看上了一個平民女子，而不是看上她們這樣的大家閨秀，太諷刺了，輸給其他貴女，她可以說自己才情相貌沒她們出眾，可是一個平民女子，只有給她當丫鬟的資格。

“你有病啊。”沈棠被宋曜鬧得受不了，哪裏還顧及他的身份，打了他一掌後，見這人還兇巴巴掐著她臉上的軟肉。

沈棠又踩了宋曜一腳，宋曜才放了手，看著沈棠被他掐紅了的臉頰，他心情好受一點了，說話的語氣卻不好。

“哼，你不好好對我，等我娶了別的女人，你就天天哭吧。”

沈棠伸手去拿最後一塊點心，指尖還沒碰到點心，就看到一只男人的大手伸過來，她眼睜睜看著那塊點心被宋曜塞進了他的嘴裏。

算了，看他臉色這麽臭，一看就是相親不愉快，姑娘沒看上他。

“那個漂亮的姑娘呢？”她好奇問。

宋曜把那塊點心全部吃完後才回：“走了。”

沈棠恨鐵不成鋼道：“你就不知道請她吃個午飯，下午帶她到處逛逛，再找個風景好的地方玩玩。”

宋曜心道，小丫頭懂得還挺多，也不知道是誰教的？

他在沈棠旁邊坐下，屁股挪了挪，身體貼近沈棠一些後問：“我不會，你教教我。”

沈棠兩眼發黑，還要教他怎麽追女孩子，她想了一下，她好像也不太會，不過她那些同學是怎麽被男朋友追的？

第一步當然是先把人約出去，或者微信上聊天了解下。

沈棠清清嗓子道：“首先，你要給姑娘寫信，她看到了就會回你的信了，你們可以靠書信交流。”

“然後呢，把姑娘約出來，吃個飯逛街啊，姑娘喜歡什麽就送什麽，你有錢就別太吝嗇了，發現姑娘不討厭你，就牽住她的手不放開。”

宋曜若有所思道：“哦。”

“走吧，咱們去吃飯。”

沈棠見快到飯點了，只能跟上，兩人找了一家飯館吃了飯後，她以為這人要走了。

結果宋曜說要去游湖，沈棠對游湖一點興趣都沒，即使現在藍天白雲，湖水清澈，岸邊楊柳垂落，十分適合游玩散心。

但她去了很多次了，今天不想再去，只想回家睡個午覺。

“你以後帶漂亮的姑娘去吧，我先回家補覺了。”沈棠打了一個哈欠道：“再見。”

見她要走，宋曜眼疾手快抓住沈棠的手腕，又偷瞄她一眼，沒生氣，也沒甩開他。

“我也困了，去你那裏睡一會。”

沈棠想到家裏還有空著的臥房：“行吧。”

傅思嫣帶著丫鬟進宮後，皇後娘娘看到就她一個人，有點驚訝問：“太子呢？”

傅思嫣把上午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，包括宋曜撇下她去找別的姑娘，和那個姑娘很是親密。

皇後娘娘聽完，馬上想到宋曜帶回來的那個農女，一個農女，沒有人放在心上。

皇後娘娘安慰了傅思嫣幾句，說那個姑娘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，太子對她有情很正常，又勸傅思嫣要大度，那個姑娘身份卑微，並不能嫁給太子殿下，只能留在太子身邊當個侍妾。

傅思嫣默默垂淚，不語。

皇後娘娘賞賜了她一些東西就讓她走了。

等她離開後，嬤嬤過來道：“傅小姐這是希望娘娘您除掉那個姑娘。”

皇後娘娘笑了笑：“太子殿下現在喜歡她，我要是殺了太子喜歡的姑娘，怕是他得恨我一輩子，以後只會念著那個姑娘的好。”

為了一個農女，讓她親生兒子恨她一輩子，皇後娘娘不願意幹。

傅思嫣帶著丫鬟從皇宮離開，馬車上，兩人輕聲說著話。

“小姐，那個女人怎麽辦？”丫鬟心疼傅思嫣：“小姐這麽好。”

傅思嫣想著皇後娘娘說的那些話，沒出意外的話，她是太子妃，那個女人只能當侍妾。

到時入了東宮，太子的侍妾和奴仆差不多，她想要捏死她太容易了，那個女人死了，太子為了顧全大局也不會把她怎樣。

傅思嫣眼裏閃過一抹狠辣：“等我和太子成親後就讓太子接她入東宮，一個侍妾罷了，猶如一只螞蟻般弱小。”

在沈棠午睡時，暗衛過來找宋曜，說傅思嫣去皇宮見了皇後，說了什麽他們沒聽到。

但是傅思嫣和丫鬟說的話，以及她回到府裏，她母親教她的那一席話，暗衛一字不差都匯報給宋曜。

宋曜聽完後，讓他們退下了。

他脫了衣裳躺在床上，剛才有的倦意消失得無影無蹤，他是故意讓傅思嫣知道沈棠的存在，就是想試探下傅思嫣的態度，娶了正妃後，他就要娶側妃，側妃裏有沈棠。

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側妃，其他妃子肯定會知道他喜歡沈棠，所以他想提前知道那幾個女人對沈棠的態度，結果和他想的差不多。

就算將來他娶沈棠為側妃，她們也容不下她，除非他娶了沈棠後對她不管不問，或者對每個人同樣公平。

但是宋曜發現自己做不到，娶了沈棠後，他肯定大半的夜晚得留在沈棠那裏，其他人那裏完成任務就行。

太寵著沈棠會害死沈棠，他的妃子容不下她，皇上和皇後知道後也會動手殺了沈棠。

現在皇帝和皇後沒把沈棠放在眼裏，就是知道沈棠只是個農女，他沒說過要娶她，在皇後那裏說的也是讓沈棠給他當侍妾。

一個侍妾而已，沒人會放在心上。

要是他和皇後說他要娶沈棠為側妃，怕是皇後就容不得沈棠了。

想明白這些後，宋曜心裏相反踏實很多了。

他閉上眼睛去，沒一會兒睡了過去，宋曜沒睡多久，一刻鐘都不到，他是被噩夢驚醒的，睜眼時滿頭大汗。

宋曜眼神空洞看著床頂上的蚊帳，想到夢裏的情景，他夢到他娶了傅思嫣，又夢到他娶了沈棠，傅思嫣一杯毒酒結束了沈棠的性命。

宋曜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，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爬起來，穿戴好後讓小覃子送水過來。

洗了臉和手，宋曜去了沈棠那裏，沈棠還沒起來，許是防備著他，門窗都關得緊緊的。

宋曜站在門口笑了笑，又搖頭，他看小覃子：“回宮吧。”

小覃子心裏不滿，這女人，殿下都要走了，也不出來送送，還在睡覺。

回宮的路上，小覃子忍不住問宋曜：“殿下，您喜歡沈姑娘什麽？”

宋曜思考了一會兒：“她又美又神秘，膽子又大，還有點小聰明，她不怕我，沈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。”

小覃子撇了撇嘴，他承認沈姑娘長得是不錯，人也挺好的，但是比她好的姑娘那麽多。

殿下肯定是眼瞎心瞎了。

宋曜回到東宮，一個人去了書房，他打算給沈棠寫信，這還是今天沈棠教他的，追喜歡的姑娘不但要把人約出來，還要寫信交流。

不過沈棠不認識字，宋曜寫起信來就沒什麽顧慮了，洋洋灑灑寫了三百字後，宋曜把信封好，叫了暗衛過來，讓暗衛把信交到林侍衛手上，讓林侍衛給沈棠，還說一定要把沈棠的回信帶回來。

宋曜心情大好，看向掛在書房裏的那幾幅畫卷，那是他自己閑暇時所畫的。

修長漂亮的手指在畫上女子的臉上一寸一寸撫摸過後，宋曜低低地笑，透著從胸腔裏傳來的喜悅：“以後就拱你這一顆好白菜好不好？”

沈棠在後院給菜澆水時，林一拿著封信過來，說是太子殿下寫給沈姑娘的，殿下還等著沈姑娘的回信。

沈棠一臉茫然道：“我又不識字。”宋曜發什麽神經，給她寫信，他不是知道她不認識字嗎？

林一很老實回：“殿下說了，沈姑娘隨便回幾個字就行。”

沈棠轉了個身，不去看他，哪知這人偏偏一副她不回信不走的姿勢，還有個暗衛不知道從哪裏鉆出來的，大喊一聲：“求沈姑娘回信。”

沈棠無奈把木瓢放下：“我給他回信行了吧。”

她從林一手裏接過那封信，隨手塞進自己懷裏，讓四丫去準備筆墨紙硯，洗幹凈手後歪歪扭扭寫了一個宋曜。

把那張紙教給暗衛後說：“你回去告訴殿下，就說我只認識兩個字，叫他別為難我了。”

暗衛帶著沈棠的回信回宮了，並把沈棠的話帶到了。

宋曜很開心，沈棠就認識兩個字，那兩個字卻是他的名字。

就是因為沈棠不認識字，所以他才敢毫無顧慮給沈棠寫信，要是沈棠識字，看懂他寫了什麽。

宋曜臉紅了，他多難為情啊，假如沈棠識字，打死他他都不會給沈棠寫信。

吃過晚飯後，沈棠和四丫去外面走了一圈，回到家洗了澡，她就回房了。

把門窗關好後，沈棠從枕頭下掏出宋曜寫的那封信，又在心裏罵了一句神經病，明知道她不識字，還給她寫信，看繁體字很累的，她這幾晚都沒看話本的興趣了。

打開把那兩張宣紙抽了出來，沈棠去看第一句話，待看到那四個字，她楞了楞，又看了兩遍，才確定那是什麽字。

卿卿吾愛……

沈棠臉頰發燙，忙把宣紙扔在地上，宋曜這是有病吧，還病得不輕，燒了算了。

她彎腰撿起，看一眼燭臺上正燃燒著的蠟燭，最後還是好奇心占據上風，還是看完再燒吧。

花了半個多時辰，沈棠才把宋曜寫的信看完，一張小臉已經紅艷如朝霞，心臟如小鹿亂撞般怦怦跳個不停。

沈棠覺得自己的少女心好似活了，宋曜這是在說喜歡她的意思吧。

她把那兩張宣紙折疊好，塞進信封裏，放在她裝房契和銀票的那個木盒裏。

沈棠發現自己的心思亂了，睡不著了，她在床上翻來翻去，整個人越來越精神。

其實宋曜不錯啊，長得好看，身材也不錯，她看過光溜溜的他，人又有錢，對她又大方，也很包容她。

不行，不能亂想。

沈棠擡手就在自己額頭上敲了兩下，他會早死啊，沒幾年就要死了。

就算他沒早死，他會當皇帝，到時三宮六院七十二妃，後宮佳麗就算沒有三千，幾百也少不了。

過個幾年，那麽多年輕漂亮的小姑娘，各個嫩得似嬌花，她卻是一朵老花，宋曜肯定會變心。

沈棠心裏有兩個小人兒交戰了一晚上，以至於她第一次失眠了，早上被四丫叫醒時，整個人都是萎靡不振，哈欠連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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